每一菜色的背后，都要好好回味
编辑： chenjujun 2017-2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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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食最是家常，家常最是在不舍昼夜间易于流逝的片羽。一天就那么三餐，冷不防谁随口一问：昨天晚餐吃什么菜?愣是要目光呆滞那么一刹那，才回过神来，噢是豆腐和鱼，菜是蕃薯叶，炒得好咸。厨房是刀光剑影的场域，却也充溢清欢。母亲周六早上到城里，小小的灵鹿满载供一周分量的鸡猪鱼和青菜返家，一纸袋一纸袋的往厨房运。青菜类妥妥收纳进盒子置冰箱就好，肉类就另有作业了。分工有时固定，偶尔轮替。父亲会帮着处理鱼，如果是巴丁，就要烧一壶水淋在鱼身去外层泥味，洗净放盒子里送进冰箱冷冻层;猪肉要洗净氽烫，或切片，或用聒噪震耳的绞肉器处理成肉泥，一律下酱油、麻油、糖、盐、绍兴酒与太白粉拌均匀，在盒子里分作4份或6份入冷冻层，接下来不管煮什么菜要下肉碎肉片，预先取出一份退冰即可;鸡块内脏都要一一过水，再交由母亲的刀刁钻选择性的去皮去脂。忙碌的周六早上，午餐也于是从简。或面粉汤，三两双手在炉前把备好的面粉团拔一小团搓揉拉扯，挑战极薄不破的极限再一片片投进沸滚的高汤，看它沉浮;或鱼粥，母亲则不假手于人，把巴丁鱼取肉切片调味，待与姜丝同煮的粥火候差不多了，悉数倒入锅里搅拌，一碗碗端好的粥撒上芫西青葱，加一匙姐姐爱弄爱吃的油煎红葱头，简单的满足莫过如是。
初升中学的两年都是下午班，我们三姐妹年龄各差两年，意味着每人都要在这两年独力煮好一家人的午餐才上学去。外婆在世时，不时会兴致勃勃搭俗称“霸王车”的交通，到我们家来帮着煮午餐。有时她会忘了我们花园，告诉司机她要去花园，倒也一样顺利抵达。外婆茹素不煮荤食，总是抱着莫名歉意为我们备餐。每每换好校服出门前用餐，举筷夹菜，就会听外婆在一旁悠悠开口说，哎真不好意思，婆婆茹素还要你们跟着吃素;或明明煮了4样菜仍要说没什么菜，这样大家够吃吗?其实外婆也过于谦逊，她的拿手好菜之一是素羊肉，用多数被人摒弃的香菇脚，捣碎成丝再拌蛋白液和调味料，或煎或炸或蒸，味道都只此一家别无分店，甚是怀念。
家里人人能煮，论创意却一致要拱手相让给姐姐。姐姐脑袋自小古灵精怪，好事坏事都少不了她，用在菜式的创新，倒也为大家添不少口福。用烘炉烤鱼，她除了为盘中切片淋上调味料，还上要加芝士，下要垫后院种的桑叶层层铺设。待鱼烤好了，叶子外缘脆脆散发着桑香，垫底沾汁的部位却润润入味的，包裹着鱼肉送进嘴里，大家都何似在人间了。姐姐在家族大餐也俨然有二厨身份，这在有母亲、二姑和伯母等高手如云的家族，可是出围不易的，我和妹妹都只能一尽备料岗位的本份，在聚餐日子供大厨主厨二厨们差遣。父亲也不逊巾帼，举凡焖煮系列，必列大餐菜单一榜。最小的姑姑生病过世了，她爱做茶粿的习惯虽暂无小辈得闲延续，但她每逢聚餐一定要亲手捣弄的辣椒酱料，姐姐是乐此不疲的接手了。桔子、糖、盐、蒜米、姜，与小辣椒一起在岁月沧桑不知何年几月的石捣臼里渐渐糜烂却不失纤维口感，在主菜都上桌动筷后，大家免不了要沾上一沾，小姑姑也于是仿佛同在，不曾缺席。
饮食最是家常，家常最是在不舍昼夜间易于流逝的片羽。昨天晚餐吃过些什么菜?我想，我但愿自己可以记得每一餐吃过的菜色，以及每一菜色背后，时光有味的悠悠。